blog 22:冬天的雪大吗?| April 1, 2021

朋友说最近感到很没有意义,没有什么值得期待、激动人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倦怠了失去了激情。

和他刚认识是在去年冬天。我在豆瓣写说,和网友一起去吃烧鸟,吃到尽兴,喝到微醺,酒酣耳热从冬夜的居酒屋里出来,耳边还残余着温暖的对话和共鸣。

他回说在家 lockdown 一年多了,看到这个想起了疫情前的生活,非常羡慕。

去年的时候我问一起校招进公司的朋友,说有没有觉得刚毕业那一年是最快乐的时候。他说是的,那时候逛个宜家都能乐得不行,现在就只想躺平。本质是快乐的阈值被提高了么?

喜欢意大利小说《鞋带》里,那个关于台阶的比喻:丈夫说,人生就像一个不断上台阶的过程,走路的样子慢慢定形。之后要么改变步伐,重新体会最初的喜悦,要么陷入日益乏味和平庸的生活。妻子翻译了一下,说是曾经的快乐会被习惯取代。一方面习惯能带来日复一日的安稳,一方面又陷入无穷无尽的窒息。

去年有个大连理工研究生自杀的新闻。一般看到这种新闻我只是会唏嘘一下,但看到六年前男生在贴吧发的帖子,内心却有一种被轰然击穿的感觉--2014也是我入学的年份。他好奇地发帖问「冬天的雪大吗」,却在6年后选择了自杀。

是不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满怀希望,然后一次次失望,又一遍遍被生活的巨大惯性推着走,最后就这样死乞白赖地活着。

去年辽京写了一本《新婚之夜》。在聊起创作初衷的时候,她说自己结婚生子后,就当了全职主妇。婴儿时时刻刻都需要妈妈,于是时间被切得很碎片化,很难有一个完整的架构。还好婴儿的睡眠时间很长,就在深夜里开始写小说。

她说要「用写作抵抗生活的琐屑」。

以前交往过的男生,也在学生切换到社会人的阶段,陷入了长期的无意义感中。我在那年生日给他写了一封信,信誓旦旦地说克服绝望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持续(用自己的行动和努力)创造出各种可能性以跨越障碍。「创作」就是一件「创造出各种可能性以跨越障碍」的事情。

时隔半年,我又推翻了过去的自己--好像对创作也失去了热情。

因为我渐渐意识到,文字是会巧言令色的,是可以矫饰的--“善于言辞的人,会将一切都包装成可以被理解的样子,会在理解的一切的谎言中放弃个人该有的责任与坦诚。”

就像你们看了我的文字都会觉得我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但处于一段长期深度的亲密关系中时,对方评价我是个「粗线条」、「大大咧咧」的女生,甚至有时候会对这种「钝感」感到无可奈何。

文字赋予了我重新阐释自己生活的权力。我蜷缩在一个一个精巧编排的文字里,前面的我明亮灵动、鲜活有趣,后面的我垂头丧气、有心无力。

我觉得自己的“无意义感”似乎到了一种极限。

以为书籍可以救我。但看过再多书,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当自己都没有生活时,也很难理解文字背后的生活;

以为文字可以救我。但写了再多字,也没法梳理好自己的内心冲突。

和开头说的朋友分享了一段读书笔记,里面说

不管是什么带来了无意义感,治疗的答案就是参与全身心参与生活不仅可以消除宇宙观点带来的无意义感,还可以提高个体以某种和谐的方式完成生活的可能性。组建家庭,照顾他人,构思和参与项目,去发现、创造、建设,所以这些以及所有其他形式的参与都能带来双重回报:它们能够丰富个体,并且可以缓解由存在的残酷现实直接造成的强烈不安。

看吧,我还是要从文本里获得答案,然后用自己的生活去实践。真诚地爱护身边的人(如果有的话),放弃文字曾赋予我的权力,才能通往生活。